一位女士自述:老公埋怨我管他管得太多,我却恨他不知好歹。上个月,老公刘明到外地学习,4岁的儿子被他奶奶接到老家去。我一个人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,突然若有所悟,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。
老公出差期间,我一个人住着三室两厅的房子,感觉心里空荡荡的。于是,我给家里做了个大扫除,将房子的每个角落认真仔细地清扫了两遍,还是意犹未尽,又用新买的雪白的毛巾擦拭家里的每个角落,看看是否真的干净了。做完房子的清洁,我心里仍然空得快要发疯,于是就买来一大堆零食拼命往嘴里塞。我平时忙于家务,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吃零食,而且对零食也不怎么感兴趣。现在这些零食对我来说,也没有像广告上所宣传的那样带来特别的感觉,只不过是一种填充物罢了。因为零食吃得太多,常常腹胀不适,1个月竟然长胖了6斤。
刘明从广州回来的当天,我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忙碌了。我不厌其烦地追问他在外面生活的种种细节,并且把他行李箱中的衣物拿出来清洁了两遍。第二天,儿子被奶奶送回来了,生活又回到了往常。我将一堆没吃完的零食拿给朋友们吃。我能感觉到,刘明对我很不满意,可能是我对他管得太紧了,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。比如,当他在外面有应酬,我总是怅然若失、惴惴不安,仿佛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,忍不住就要给他打电话。只要听到他的声音,我的心里才感到安稳踏实。其实我也知道他不会做出什么背叛我的事情,但就是身不由己。然而他根本没法理解我,每次接电话总是很不耐烦,敷衍了事,有时甚至会关机。我曾经和关系好的姐妹们交流过这些事情,她们都说我神经过敏。我在想,可能我真是有些心理问题。
她为什么明知道这样做对方很反感,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呢?我们如果了解了她的成长经历,就可以找到她心理问题形成的深层原因。
她说:我父母都是工程师,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。但是在家里,我却感受不到家的温暖,感觉不到父母的爱。他们对我的态度与对弟弟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,总是夸弟弟聪明、懂事、可爱,而对我总是不满意。他们批评我的字写得丑,说话不流畅自然,走路姿势难看,性格阴沉内向等等。我从小就特别自卑,总认为自己是最笨、最丑、最没用的女孩,无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,简直是一无是处。
参加工作后,我遇到了他,他很体贴照顾我,无论什么事情都征求我的意见,我一下子仿佛找到了做女孩的感觉,我的心每天都被幸福涨满了。可是结婚后,他似乎变了,我好像又变回小时候那种特别自卑的丑小鸭的样子。我多么希望他仍然像谈恋爱时那样对待我。
这位女士患的是“情感依赖症”。它表现为通过控制或者依赖某些事或人来满足自己的情感需要。“情感依赖症”的病因源自于童年情感需求的严重缺失。就像一个极度饥饿的人,一旦得到某种食物,会牢牢地抓住不放,很害怕再回到过去那种饥寒交迫的状态。心理上的饥渴何尝不是这样。
每个人都有爱的需求。我们可以将这种需求比喻成一个“箱子”,年幼的孩子渴望从父母那里获得爱,让“箱子”充实。如果父母无法给予这个爱,或者说爱的流通渠道受阻,那么,孩子的“箱子”就是空的,或者是半空的,没有装满的“箱子”会伴随孩子成长的过程。当他长大成人后,会自觉不自觉地用一些东西(一个人或者一些事)来填充空空的箱子。
这位女士童年的时候,父母重视弟弟而忽略她,并且还不断地批评、否定、贬低她,因此她在情感上是严重“饥渴”的。我们都知道“饥不择食”的道理,饥饿的时候就不会去挑选食物了,甚至有毒的东西也往嘴巴里塞。同理,情感极度饥渴的人是无法对自我做出恰当评价的,因为他们太需要依赖别人了。这样的人通常比较自卑,非常在意外界的评价,特别敏感多疑,所以当她遇到宠爱她的刘明时,就像抓到了一根“救命稻草”一样,她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了。她空空的“箱子”贪婪地吮吸着刘明给予她的爱,这让刘明感受到作为男人的自豪和伟大,从而激发他更多的付出。所以恋爱的状态让他们都很“享受”,双方的内心都被幸福涨满了。
但是,健康、持久的爱情不光需要爱,还需要空间。如果两个人总是粘在一起不分离,其中的一方必然会窒息得“喘不过气”来,为了畅快地“呼吸”,他必须要逃离。然而他越想逃离,对方因为害怕失去就抓得越紧,被抓得越紧的一方就越想逃,形成恶性循环,最后物极必返,由爱变恨。
结婚之初,这位女士努力索取爱,但是没有成功,于是她电话追踪刘明,用自己的关心干扰刘明做事,其结果却适得其反。生了孩子后,她找到了填充自己“空箱”的新途径:控制孩子和丈夫以及包揽一切家务。她用忙碌和“能干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“空虚”,以显示自己的强大,好像自己就是这个家的“顶梁柱”,没了她,整个家就会“瘫痪”。她将孩子和丈夫都弱智化,好像他们无法独自处理任何事情,永远需要她来照顾似的,这样可以显示出她存在的价值和意义。
“情感依赖症”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心理病症,它表现为过度沉迷于某项事物(如工作、网络、家务、烟酒、吸毒等等)或某个人。这位女士沉迷于家务和控制丈夫、孩子。这种行为具有很强的隐蔽性,常常会被人当作“无私奉献”的典范予以肯定和推广。但实际上,是以“爱”的名义在剥夺他人的权利,行使着独裁和权威,用来补偿童年时的自卑感和无助感,把童年时父母欠自己的债要丈夫来偿还。
对这种喜欢用哭闹和发脾气的方式来进行“心理勒索”的人,态度上要客气,但一定要立场坚定,绝对不要屈服。别人完全有权利不同意你的看法,你也完全有权利不同意他们的看法。
——作者:黄丽娟
补充:
一、 信念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“操作系统”
1、这位女子关于自我价值的信念:
“我是不好的/有缺陷的。” (源于父母对她外貌、性格、能力的持续批评)
“我一无是处,什么都做不好。” (将具体批评泛化为整体的自我否定)
“我不值得被爱,除非我完美/有用。” (爱的条件化:父母的爱给了“可爱”的弟弟,而自己需要通过表现来争取)
2、 这位女子关于人际关系的信念:
“我只有通过照顾和控制他人,才能维持关系。” (她在家庭中的角色和价值感,似乎建立在“操劳”和“管理”之上)
“别人(尤其是亲密的人)最终会离开我/不喜欢真实的我。” (源于童年被情感忽视的经历,投射到丈夫身上)
“我必须时刻掌握对方的一切,才能感到安全。” (对失控的深度恐惧)
3、 这位女子关于情感需求的信念:
“我的感受和需求是不重要的,是负担。” (从小被否定,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感)
“只有外部的关注和填充(食物、丈夫的回应),才能缓解我内心的空洞。” (缺乏自我安抚的能力)
这些信念在丈夫出差期间暴露无遗:没有“被照顾对象”和“照顾者”角色的空窗期,让她直面内心的空洞,只能用过度清洁(象征性清除“污秽/不好”) 和 暴食(机械性填充“空虚”) 来应对。
二、如何转化负面信念
转化负面信念不是粗暴地“删除”旧信念,而是用更强大、更仁慈、更真实的体验去覆盖它。我们需要邀请她内心的“成人自我”来重新养育那个受伤的“内在小孩”,并建立新的信念系统。
第一步:觉察与记录——抓住信念的瞬间
练习:当感到焦虑(想打电话给丈夫)、自我否定(“我真没用”)或空虚(想暴食)时,立刻暂停。
提问:“此刻,我脑海里正在对自己说什么?” 把这句话写下来。
例: “他又不接电话,肯定嫌我烦了。我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人。” → 核心信念: “我是不被喜欢的负担。”
第二步:挑战与对话——用证据和逻辑审视旧信念
以一个 “智慧的朋友” 或 “充满爱的成人自我” 的身份,去和这个负面声音对话。
提问1:这是100%绝对的事实吗?
证据: 丈夫当初选择与你结婚,说明你有很多吸引他的优点。朋友们愿意和你交流,说明你并非“让人讨厌”。
提问2:这个信念对我有什么好处?它在保护我什么?
可能答案: “它让我保持警惕,提前做好被抛弃的心理准备,这样真发生时我就不会太痛。”(这是幼年形成的心理防御,但已不适应成年生活。)
提问3:如果我最爱的人(比如我儿子)有这样的想法,我会对他说什么?
转化后的回应: “亲爱的,一个人没接电话有很多原因,不代表他不爱你。你是一个有爱心、顾家的妈妈,你值得被爱。我们可以先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。”
第三步:重构与植入——创造新的积极信念
将旧的、笼统的负面信念,转化为新的、具体的、有指导性的积极信念。
“我一无是处。”,转化为“我有我独特的价值。我擅长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,我有一颗深爱家人的心,我的坚持本身就是一种力量。”
“我不值得被爱。”,转化为“我值得被爱,不是因为做了什么,而是因为我本身的存在就具有价值。我学习爱自己,并允许他人用他们的方式爱我。”
“我必须控制一切才能安全。”,转化为“我可以在不确定性中保持安全感。我信任自己有能力应对变化,我也愿意给予信任,让关系有呼吸的空间。”
“我的感受不重要。”,转化为“我的感受是重要的信号。当我感到焦虑时,是在提醒我需要关爱自己。我学会正视并安抚自己的情绪。”
“只有外部事物能填满我。”,转化为“我的内心本就完整。我通过与自己连接、发展兴趣爱好来滋养自己,而非依赖外物或他人来填补。”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