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60岁女子说:我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养了一个35岁的废物儿子,他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,我们住在一线城市中一套120平米的房子里,他日夜颠倒,与世隔绝,那个房间就是他的豪华地狱,而我就是这个地狱的狱卒。每天中午十二点,他的房门会准时打开一条缝,一只手伸出来,手上捏着皱巴巴的钱,这是他一天当中和我唯一一次的交流,这钱是用来买一桶全家桶或者两份黄焖鸡米饭,外加一瓶冰红茶,剩下的时间,他的世界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游戏里的叫喊声。
我听不清他在喊什么,反正比“妈”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频率要高得多。
他上一次叫我“妈”的时候,好像是半年前了,因为路由器坏了。
我不是没有想过办法,我苦口婆心地劝过,声嘶力竭地骂过,断过他的网,扔过他的键盘,结果呢,他用绝食来抗议,三天不吃饭,就躺在床上,像一具活的尸体,我真的怕了,我怕他真的把自己饿死在这间房子里。
毕竟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,于是我妥协了,给他买了新的键盘,比之前那个还好,从那天起,我彻底死心了。
儿子大学毕业以后,也曾经找过两份工作,一份嫌累,干了三个月,一份嫌同事关系复杂,干了半年。
然后就心安理得地回家了,说要思考一下人生的方向,这一思考就是十年。
十年来,我从一个还有点盼头的母亲,变成一个绝望的麻木的“陀螺”,每天围着这个家转,围着他转。直到上个月,我拿着我的体检报告,医生说,我心脏不太好,有高血压,有一堆的老年病,他很委婉地建议我要放宽心,少操劳。
我拿着那张薄薄的报告单,坐在医院的长椅上,突然想到我过世的老伴,老伴走的早,临走前,他拉着我的手说:对不住你了,把儿子好好照顾。我答应了,可我把他照顾成了一个巨婴。
那天晚上,我看着儿子房间里透出悠悠的蓝光,听着他砸键盘的怒吼。
如果我死了,他怎么办?这套房子会被他卖掉,然后不出三年,他会拿着钱挥霍一空,最后饿死在不知哪个天桥底下。我打了一个寒颤,我不能让他这样毁掉。
我也不能让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耗死在这间令人窒息的房子里,我要救他,也要救我自己,一个大胆的计划,在我心里生了根儿。
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出门,去了附近最大的一家中介公司。
“你好,我想卖房。”房子的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。不到半个月,就有一对年轻的夫妇看中了,用全款买,只要求尽快过户,签合同的那天,我的手一直在抖,有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悲壮。
我开始悄悄地收拾东西,把老伴的遗像和年轻时的照片,还有我自己的几件衣服装进了一个行李箱,家里很多东西都不能带走。
新房主说可以留给他们。我看着这个住了大半辈子的家,心里五味杂陈。
离开的日子,我选择了周三,那一天是儿子游戏里会员活动日,他会通宵。
白天他睡觉的时候,我像往常一样给他准备好了午饭和晚饭,外卖钱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。
这次我多放了一千块钱的现金,旁边留了一字条:“儿子,房子妈卖了,我要回老家了。
桌子上的一千块钱,是你最后的生活费,学会自己站起来吧。”
没有多余的话,因为我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。然后我轻轻地带上了大门,像一个逃兵一样离开了我的阵地。
我在老家有一套老房子,很小很旧,一直空着,打扫干净以后,我住了进去。
几十年来,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平静过,我关掉了手机,切断了一切联系。
我知道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临,然而我做好了准备。
一个星期以后,我打开了手机,屏幕亮起的瞬间,无数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涌了进来,全都是儿子的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点开了微信。最开始的几条:“妈,你搞什么鬼,开什么玩笑,人呢?
我没钱点外卖了。”
然后是第二天:“我操,你来真的了,你把房子卖了,你疯了吗?”
第三天:“我告诉你,你马上给我滚回来,不然我报警了。”接着是铺天盖地的语言谩骂,污言秽语不堪入耳。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,心里没有一丝的波澜,或许是麻木了,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。
最新的消息是昨天晚上发来的:“妈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新房主来了,把我赶了出来,我的电脑和东西都被他们扣下了,我没有地方去,在网吧待了两天,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。”“妈,我好饿。”“妈,你在哪里?你回来好不好?我求你了。”
看到“我好饿”三个字,我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,我差点就要心软了,想把我的地址告诉他,可这时理智战胜了情感。如果我现在心软,那么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,我关掉微信,把手机扔到了一边。
那天晚上我失眠了,我在想,我这么做到底是对,还是错?把一个被圈养了三十多年的动物,突然扔进了森林,他能活下来吗?
第二天电话响了,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:“喂,阿姨吗?”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。“我是你儿子的朋友,我叫小雅。”我心里一沉。
“阿姨,李宁在我这里,他状态很不好,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,就喝水,我劝不动他,他谁的话都不听,就一直地念叨你。”
“阿姨,我知道你们母子之间可能有矛盾,但你能不能先回来看看他,我怕他出事。”我的手紧紧攥着电话,指甲都嵌进了肉里,我沉默了很久,用幽幽的声音说:“姑娘,谢谢你了!但是我不会回去的,你帮我跟他说,他已经三十五岁了,不是三岁,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,死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妈。”
说完,我挂掉了电话,眼泪汹涌而出,我知道我说的话有多狠多绝情,但长痛不如短痛,如果这次不能让他跌到谷底,他永远也学不会站起来。
接下来的一个月,我再也没有收到李宁的任何消息,我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。
我每天都在想,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?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?
我开始联系一些老同事,旁敲侧击地打听儿子的消息,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,他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,就在我快要撑不住,准备买票回去看他的时候,我收到了一个快递,我颤抖着手打开包裹,里面是一封信和几张照片。是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发过来的。
那天我挂了电话以后,李宁大哭一场,然后从小雅那里借了一千块钱就走了,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直到半个月以前,小雅在一个工地偶然看见了他,照片上的李宁穿着一身满是泥浆的工作服,他戴着安全帽,皮肤晒得漆黑,正在和一群工友蹲在地上吃饭,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饭盒。
小雅在信中说:“阿姨,我想他开始长大了,请您也保重好自己。”
我念着那几张照片,一遍一遍地看着就笑了,笑着笑着就哭了。
我的儿子——那个只会在虚拟世界里厮杀的宅男,终于开始在现实世界里用自己的双手去挣一碗饭吃了,真好。
后来我在老家开了一家小杂铺,生意不温不火的,足够我安度晚年,我和李宁依然没有联系,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,是不是还在那个工地上,我也没有再去打听。
我知道他需要时间,我也需要时间。又过了半年,中秋节的前一天,我的手机响了一下,我拿起来一看,是李宁发来的,只有一个红包和一句话:“妈,中秋节快乐!”我愣住了,我点开那个红包,金额是两百块钱,下面还有一行字:“妈,我发工资了。在一家餐厅里当后厨,钱不多,给你买盒月饼。”
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,这不是二百块钱。这是我儿子第一次用他自己挣来的钱孝敬我,我颤抖的手给他回了两个字:“儿子,谢谢你!”
想了想,我又加了一句:“自己也买点好吃的,注意身体。”他很快就恢复了:“知道了,妈。”我知道,我和我儿子的事儿还没有结束,或许有一天他会带着一身的风尘,站在我的面前,不好意思地叫我一声妈,又或许我们就这样彼此在各自的城市里生活,但无论如何,我都不后悔当初的决定。
因为我把他从悬崖边上推了下去,他没有摔死,而是学会了飞翔,而我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宁静的天空。